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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代课岁月（第1页）

高考再次落榜的消息，如同一把锐利的冰刀，狠狠扎进程宇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房，将他最后一丝挣扎的勇气也无情地斩断。那之后，他仿佛被抽去了灵魂，整个人瘫软在家中的那张破旧木板床上，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发黑的房梁，日复一日，一躺就是半年之久。往昔那个眼中满是憧憬、心怀壮志的少年，此刻好似被黑暗彻底吞噬，没了半点生气，对未来更是一片茫然，连起床的力气都似乎随着那落榜的结果一同消逝了。

程宇的消沉，让家里的氛围也变得压抑沉闷到了极点。母亲本就因多年操劳身体欠佳，看着儿子这般自暴自弃的模样，整日以泪洗面，苦口婆心地劝他振作，可那些话语就像石沉大海，激不起程宇一丝一毫的回应。父亲则是默默叹气，眉头紧锁，为了这个家，为了儿子的未来，他的背越发佝偻，却也实在想不出办法能让程宇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。

就在一家人都陷入绝望的泥沼时，校长的到访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。校长看着曾经那个在校园里意气风发、成绩优异，是全村骄傲的程宇，如今变得如此萎靡不振，心中满是惋惜与不忍。他坐在程宇家那简陋的堂屋里，语重心长地劝说着，试图唤起程宇心底对知识、对校园的那份热爱，劝他去学校代课，换个环境，说不定能慢慢找回曾经的自己。程宇起初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，眼神呆滞，心里对这提议毫无波澜，甚至觉得自己这般模样，又哪有资格站在讲台上教书育人呢。可校长不厌其烦，一次次地登门，言辞恳切，程宇终究还是拗不过，怀着满心的无奈与迷茫，拖着仿佛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，迈进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校园。

程宇接手的是三年级的班主任工作，同时还要兼任一年级的数学教学任务。当他第一次站在三年级教室的讲台上，望着台下那一张张稚嫩纯真、充满好奇的小脸时，心中五味杂陈。往昔自己作为学生坐在下面，满心都是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，可如今角色转换，他却没了那份应有的热忱，只剩下满心的苦涩与自嘲。教室里的桌椅依旧是那么陈旧，黑板上还残留着之前老师未擦净的粉笔痕迹，一切仿佛还是从前的样子，却又似乎什么都变了。

这所学校规模不大，教师队伍算上程宇总共也就七位老师。其中有一位是他初中时的同学，本是年少时一起谈天说地、畅想未来的好友，此刻在这小小的校园重逢，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。可程宇此时心境灰暗，只是微微朝对方点了点头，便移开了目光，曾经那股子久别重逢的热络劲儿早已消失不见。那两位刚毕业不久的师范生，浑身散发着初入职场的朝气与热忱，每天都早早来到自习室，耐心地辅导学生功课，他们的眼中满是对教育事业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期待，看着他们，程宇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，只是如今的他，早已在生活的打击下没了那份光芒。还有两位民办老师，他们资历深厚，曾经是程宇求学路上的引路人，手把手教他写字、算数，传授给他知识和道理。如今角色转变，成了同事，程宇每次望向他们，心里都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愫，既有对过去的怀念，又有对如今自己这般落魄模样的羞愧。而校长，更是见证了程宇从辉煌到落寞的全过程，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得意门生如今这般消沉，目光里总是带着几分惋惜与期许，希望他能早日走出阴霾，重新振作起来。

代课的日子平淡如水，却又好似一潭死水，让程宇愈发觉得压抑。每天两三节课，他机械地重复着备课、授课、批改作业的流程，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教书机器。站在讲台上讲解语文课文时，他的声音平淡无奇，没有丝毫感染力，那些曾经令他着迷的诗词文章，此刻从他嘴里念出来，仿佛只是一堆毫无生气的文字符号。教授一年级数学时，面对那些简单的加减法，他也只是麻木地在黑板上写着算式，台下的小朋友们稍有躁动、交头接耳，他也无心去管束，任由那小小的课堂变得有些嘈杂无序。

夜晚跟着上晚自习更是一种煎熬。教室里灯光昏黄暗淡，学生们都埋首在作业堆里，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，偶尔有学生举手提问，程宇便有气无力地走过去解答，那解答的话语也是简短生硬，毫无耐心可言。大多数时候，他坐在讲台前，困意就像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向他袭来，脑袋越来越沉，眼皮止不住地打架，频频点头打瞌睡。课本上那些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知识，如今却仿若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，他怎么也提不起深入讲解的兴致，更没了往昔那种想要钻研探索、把知识倾囊相授的热情，仿佛自己只是在这讲台上混日子，打发这漫长又无聊的时光。

而那时的工资更是微薄得可怜，每个月仅仅只有八十来块钱。每次从校长手中接过那几张薄薄的钞票，程宇心里都会泛起一阵酸涩。这点钱，与他曾经梦想着凭借知识改变命运，过上富足生活，去实现那些远大理想所能获得的回报相比，简直是天壤之别。拿着这点钱，他不知道能为家里做些什么，也看不到自己生活的希望在哪里，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这山村里的困兽，挣脱不得，又无力改变现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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闲暇的时候，程宇总是跟着其他老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，话题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、教学过程中的琐碎事儿。往日那个一心扑在学习上，满脑子都是对学术知识探索的程宇，如今也渐渐融入了这种闲散慵懒的氛围里，跟着“混日子”。偶尔在家中，母亲看着他这副无所事事、浑浑噩噩的模样，忍不住又开始念叨起来。话语里虽有关切，可在程宇听来，却满是对自己的失望与责备。他想起小时候，自己每次考了好成绩，母亲总是笑得合不拢嘴，逢人便夸自己的儿子有出息，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。可如今，那些曾经的夸赞和期许仿佛都成了一个个响亮的耳光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，每一句念叨都像在揭他还未愈合的伤疤，让他的心里越发疼痛难忍。

为了打发这百无聊赖的时光，程宇也曾尝试跟着电视学起了瑜伽。他看着电视里那些身形矫健、动作优雅的教练，笨拙地比划着动作，可心里却满是杂念，根本无法专注。不是动作做不到位，就是差点因为失衡摔倒在地，惹得母亲瞧见了又是一顿数落，说他不务正业，都这么大了还没个正经样子。程宇听着母亲的责备，心里满是委屈，却也无从辩驳，只能默默地低下头，继续着这毫无意义的生活。

日子就这样在消沉、混沌与琐碎中一天天熬过，程宇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，怎么也爬不出来。曾经那个心怀壮志、立志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，走出山村，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，成为令人敬仰的科学家的少年，似乎已经彻底迷失在了这不起眼的山乡代课岁月里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未来的路在他眼前就像被浓稠的迷雾严严实实地封住了，一丝曙光都难以透入，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，也没有勇气去做出改变，只能任由自己在这黑暗中继续沉沦下去。

程宇的哥哥远在福建的兵营里，是一名优秀的教技术员，平日里工作繁忙，很少有时间回家。但只要一有空，他还是会牵挂着家里的情况，尤其是程宇的状况。哥哥深知弟弟曾经的抱负和如今遭受的打击，每次回来都会尽力开导他，试图把他从那消沉的泥沼中拉出来。有一次，哥哥好不容易休假回来，看到程宇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子，心疼不已，便拉着他出门散心，两人骑着单车在乡间的小路上缓缓前行。一路上，哥哥不停地说着鼓励的话，讲着自己在兵营里遇到的困难和克服它们的经历，希望能给程宇一些启发和力量。可程宇只是默默地听着，眼神依旧黯淡无光，仿佛哥哥的那些话都只是耳边风，吹过了就没了痕迹。

在这代课的日子里，程宇的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，痛苦、迷茫、无奈交织在一起，几乎要将他压垮。有时候，他觉得命运对自己实在是太不公平了，为什么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努力，却总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。那些曾经的梦想就像泡沫一样，美丽却又脆弱，轻易地就被现实击碎了。心中的愤懑与委屈无处宣泄，他甚至做出了一些极端又荒唐的举动。在村子里，有几座寺庙，寺庙里供奉着各路神仙、佛像，还有被村民们视为神圣的神仙树，平日里大家都会怀着敬畏之心前去祭拜祈福。可程宇在极度痛苦和迷茫的情绪驱使下，对着那些寺庙、神仙、佛像、神仙树都撒了尿，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向命运抗议，向那看不见摸不着却又似乎主宰着一切的力量发泄着自己的不满。可做完这些，他的心里并没有得到一丝解脱，反而更加愧疚和自责，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犯下了不可饶恕罪过的罪人，陷入了更深的痛苦深渊之中。

程宇也越发觉得自己在这山村中是如此的无奈和渺小，仿佛无论他怎么挣扎，都无法摆脱命运的束缚。他看着身边那些一辈子都在这片土地上辛勤劳作的村民，想到自己或许也将如此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，心中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。他常常在深夜里独自坐在窗前，望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山村，默默流泪，想着自己这三十年的少年时光，本应是充满希望和美好的，可如今却满是痛苦与灰暗，那些曾经的欢笑、努力、憧憬，都像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，只剩下满心的酸涩和无尽的悔恨。

而在学校里，面对那些活泼可爱的学生，程宇也总是无法真正地融入进去。他害怕自己的消极情绪会影响到他们，更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那份能够给予他们正能量和知识的能力。尤其是在那些性格开朗、温暖的女孩子面前，他更是觉得自惭形秽。每当有女孩子笑着和他打招呼，或是向他请教问题时，他都会变得格外紧张，仿佛自己是一个在舞台上出丑的小丑，只能故作镇定地回应着，心里却慌乱不已。有时候，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在她们面前做戏一样，扮演着一个老师的角色，可实际上，自己早已没了那份教书育人的底气和热情。

后来，学校人事安排有所变动，程宇不再担任三年级的教学工作，被调到了初小。为了填补他离开后的空缺，学校暂时把一位女老师从别处叫了回来。这本是正常的工作调配，可程宇却陷入了一种近乎失控的精神状态，发了神经似的，在众人面前嘟囔着一些莫名其妙、诋毁那女老师的话语。那些言语毫无根据，纯粹是他情绪崩溃下的胡言乱语，瞬间成了学校里众人的谈资，大家都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，他也因此沦为别人的笑话。那女老师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话，自然心里极不舒服，委屈与羞愤涌上心头，在之后的相处中，只要程宇在场，她便躲到一旁，尽量避免与他接触，免得再生事端。而程宇呢，看着女老师的躲避，心里愈发空落落的，可那时的他，就像深陷泥沼的困兽，根本无力挽回局面，只能任由这尴尬又难堪的状况持续发酵，把自己的生活搅得更加一团糟。

在这样的代课生活中，程宇感觉自己仿佛已经与这个世界脱节了，周围的一切都在正常运转着，只有他被困在了自己的黑暗世界里，无法自拔。未来究竟会怎样，他一无所知，也不敢去想。那曾经熠熠生辉的梦想，此刻遥不可及，仿若一场破碎的幻梦，只剩满心的酸涩与绝望，未来被浓稠黑暗重重笼罩，一丝光亮都难觅……他就像一颗失去了光芒的星星，在这山乡的角落里，默默地承受着痛苦与迷茫，等待着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的救赎，而他能否打破这僵局，重新找回那个曾经充满斗志的自己，又或者会继续在这黑暗中沉沦下去，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，留下的只有那无尽的悬念，让人揪心，让人忍不住去猜测他的命运将会走向何方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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